宣㬚自以为自己并没有遭太多苦,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他实在难以放心地回房入睡,但也昏昏沉沉地闭过数个时辰的眼,就趴在伊澜身边。
据说已经有七个日夜,她的面容一刻不曾放松,他就一刻无法安心。这七日里她的神识也没有恢复过,喉咙里虽涂了药,但也没有好全,无法出声,只能颤着身子告诉他,她疼。
这几天他吃不下去东西,只补充了水,这种情况谁更是不能劝一个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在受罪的丈夫去心安理得地休息,何况他真的只是看着她,没有捣乱,只是看着。
但值得欣慰的是,越往后换药汤的频率就越来越少,伊澜的反应也是肉眼可见地缓和了下来。楚江离和丹沚都说情况越来越好了,能确定的是被分离出来、以及被杀死的蛊虫越来越多,剩下需要慢慢除的那些也已不足为惧。
宣㬚听进去了,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但人却仿佛石塑,不会动,甚至不会眨眼。楚江离给他把过脉,知道他还撑得住,就先忍着没劝。
如果伊澜不醒一醒,如果不是她亲自劝,他是无论如何不会离开的,这可不是嚷他或是打他就能改变的事。
不过,在伊澜身上的蛊印颜色开始变浅的时候,她确实有了苏醒的迹象。
最先发现的并不是宣㬚——所有人甚至怀疑那双充血的眼睛几乎无法视物了,直到伊澜在药汤中完全睁开了眼睛,缓了好久才看清离自己最近的他。明明她的一只手被他一直攥着,他却丝毫没反应,她半阖着眼叹了口气,想用另一只手去碰他,却发现全身都被他的内力压制住了、根本没法动。
她张张嘴想开口,又发不出声来。喉咙是疼的,但身体各处也都疼得不行,根本无法辨别这一处是因为被蛊虫啃咬过了才疼,还是纯粹是喊破了血管。
……这人明明就是在盯着自己,却跟被定住身一样,眼都不眨一下,眼里甚至没有她。
伊澜无奈,试着仰仰头去看别人。丹沚本也是一直看着她,见她睁了眼后甚至愣了,但好在没有像宣㬚那般完全失了神智,立刻站起身,赶忙推了他一把:“阁主,伊澜她醒了,快松开她!”
宣㬚被推了一下,身子一晃,双眸才渐渐恢复神智。
他低头,见伊澜果真睁开了眼睛、正一脸疲惫地望着他,顿时只觉头痛欲裂,双眼更是,不禁捂住了眼睛。
伊澜冒出了一个问号,看着他将手放下,才用口型跟他说:你居然不想看见我,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宣㬚没看见她说的什么,也没想看,只是将她的手攥得更紧,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一时只会张口,或是傻笑,也不知说些什么。
伊澜被他那双通红的眼睛看得有些毛骨悚然,便将眼球往下转、意图吸引他的注意力,再无声说:你放开我,我摸摸你。
这一回他看见了,赶忙撤走内力,让她得以舒展身躯。
不想他一将内力撤开,源自体内被噬咬的痛感又更深了一层。伊澜微微皱眉嘶了一下,不想再让他发现不对,就立刻抬起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
她这一下用力过猛,手心触到他的脸时还响了一声。宣㬚倒是没有在意,就也握紧了这一只,更将她的两只手都贴在自己的脸上,直直地看着她。
伊澜本就胳膊短,两只手都被他这么一扯,几乎从药水里坐了起来,于是皱着脸问:你在这里干嘛,又来给我添堵吗。
宣㬚一吓,忙开了口,起初甚至发不出声音,即便说出话来也是嘶哑无比的:“我没有,我有休息。”
我睡了多久?
“……”宣㬚有些心虚地低了低头,咬了咬唇说,“十二天。”算上药效没有发作的那五日。
伊澜敛着眉,几乎怒气冲冲地看着他: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看看你的眼睛,看看你的胡渣,看看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宣㬚惊得松开了她的手,赶紧摸了摸脸,不用看都能想象得出他现在是怎样一副狼狈的样子。
由于他一下站了起来,伊澜就仰着脖子,张大嘴作出要嚷嚷的样子:你,走开!我现在不想看见你,走!远些!
她干脆缩到了一旁,还转了个身,闭上眼,一副不想看见他的样子。
宣㬚站在原处愣愣地看了她许久,直到在外面偷偷看着里头状况的落半夏推门进来拽他出去。多日处于极端的压力之下,他的肉体和灵魂似乎都不是一体的,眼睛盯着伊澜,身子却任人拖拽,丝毫不受自己意识的控制。
走之前丹沚提醒说:“她现在醒了,就说明进展已经好很多了。虽然医治还不算完整,但至少,应该不会再出现前几日的状况,你就先放一放心。”
现在还是白天,是午前巳时,除了越逢桐所有人都在。习若烛和习若夜见他出来也赶忙上前去扶:“这是怎么了?”
落半夏虚阖着眼:“被夫人赶出来了,若是不好好收拾打扮补充营养、变不回原来那个阁主,必然是见不了她了。”
习若烛惊讶道:“夫人醒了?”很快松了口气:“总算,总算不用再受苦了,阁主也能消停一些。”
“用不用再受苦还说不准,但至少夫人现下恢复了意识,情况算是比之前好很多。”他们三人扶着他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落半夏叹气道,“你们先带阁主去收拾沐浴,我去准备午食——至少得让他睡一觉才行,反正今天肯定是见不着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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