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说过很多遍了,别这么做。”爷爷说,“姑娘家家要端庄大气,不要总这么小家子气。”
耳畔响起熟悉的训斥,绫子却并没像曾经那样叛逆似的产生厌恶和反感的情绪。她轻轻叹口气,弯腰拾起个多余的蒲团放在案几的另一侧,坐下,垂眼观察眼下的棋局。
她笑了笑:“野口爷爷,您要输了呀。”
“认识你爷爷大几十年了,我还从来没在将棋上赢过他一回。”野口摇摇头。
川名义介端起茶杯,在眼底露出一丝罕见的笑意:“重胜,你可是输了棋局赢了人生啊。”
绫子微微一怔。
确实,虽然野口爷爷和妻子分开得早,却生养了一个前途无量且家庭美满的儿子。现在已然全无后顾之忧,打理川名宅的工作也早已得心应手,仿佛每天都在享受颐养天年的乐趣。
这是
听到与自己同年出生的川名老爷子说出这话,一时间,野口重胜的神情亦有些复杂。
爷爷随手推散棋局,又笑了笑:“说到将棋,我之前跟赤司家的小辈下过几局。那真是个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将棋水准不亚于职业选手。”
一听这话,绫子顿时有些尴尬:“爷爷……”
“你可真是了不得。”川名义介面无表情,沉声道,“前段时间,赤司和迹部两家的大家长都在找我谈论你的事情。你最近可在圈子里替我出尽了风头啊,绫子。”
绫子失语片刻,垂下头,糯糯地道歉:“对不起。”
“算了。”川名老爷子沉沉地看她一会儿,把王将放在手里掂了掂,说,“小辈间的关系处理不善,只会让长辈跟着难堪,你们好自为之吧。”
绫子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愣是没听爷爷提起之前相亲的事儿。那些在她心窝上捅过刀子的简讯,爷爷更不曾提及,仿佛送信者另有其人。
曾有人说过,所谓亲人,就是对你不计前嫌,永远会试图接受你、包容你、与你达成和解的存在。
过去,川名义介从未在绫子心目中留下这样的印象。以至于绫子都快忘记了,川名义介是这世上唯一伴着她从婴儿到成人、与她在血脉中流着相同因子的亲人。
绫子忽然有些想哭。
“你这孩子,眼睛怎么红了。”野口爷爷从怀里掏出手帕,笑着替小姑娘擦擦脸,“怎么越长大反倒变得越爱哭了?”
川名老爷子静静地看了孙女一眼,一如既往绷着表情,没说话。
绫子轻轻“唉呀”一声,撒娇似的掰开野口爷爷的手往外推:“好啦好啦,我脸上的妆都要被您擦花了。”
管家笑呵呵地收起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差点忘了,给你做的水馒头还在厨房里呢。一共做了四种馅的,你肯定吃不完,我就让厨师给你包起来了,你可以带回去慢慢吃。”
川名义介无奈:“重胜,你太惯着她了。”
“再不给你孙女多吃点儿,她就快瘦没了。你看看她现在这幅皮包骨头的样子。”野口一边摇头一边走出茶室,还不忘贴心地替爷孙俩合上障门,留给他们足够隐蔽的独处空间。
野口管家这一走,不知为何,气氛忽然变得尴尬起来。
绫子又忍不住想做些小动作,像是抓抓耳朵,扭扭腰,或是把棋子拿在手里玩儿之类。但碍着川名老爷子在,身边又没有能替自己解围的野口爷爷,绫子这会儿是想动又不敢。
没想到,先一步打开话匣的人竟是川名义介。聊的还是再日常不过的话题:“你现在还会去学校上课吗?”
“会的。”绫子忍住心虚,点头答道。
“学肯定还是要上的。”川名义介皱眉道,“不管你上的是个什么学校,大学的学历必须得有。这是个靠文凭说话的社会,不论你做的是什么工作。”
“……”
绫子答:“是。”
沉默了一会儿,川名义介又问:“钱够花吗?”
“够的。”
老爷子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赚不了多少吧,你。”
“跟您肯定是没法比的。”绫子顿了顿,硬着头皮说,“但也够我养活自己了。”
“你那张银行卡,我已经给你解冻了。”
说这话时,川名义介并没有抬眼看她。绫子注视着爷爷与染得乌黑的头发极其不符的苍老面庞,狠狠一怔。
早在绫子上国中时,川名老爷子就给了她一张可供她本人自由使用的银行卡。他每个月都会定期往里面打钱,是对于那个年龄的少女而言相当可观的数额。
那时候的绫子对人际交往或是逛街购物并没有特别的爱好,上下学都有专车接送,近乎家庭学校两点一线的生活,没有特别花得到钱的地方。上高中后,爷爷给她打的钱又翻了一倍,直到银行卡在绫子离家的那天被冻结,积累在里边儿的钱不说能买套黄金地段的公寓,买辆低配超跑肯定是够了。
那张卡,绫子没再动过,但也没因一时置气转手扔掉。而是被她夹进钱包可有可无的小夹层里,除了摸硬币的时候会多看两眼,平时也没机会想起它的存在。
川名义介呷了口茶,用无法透露情绪的语气道:“就算你要独立,横竖还是川名家的人,吃住都不能委屈自己。添点钱买个像样的房子住,在小公寓住久了,只会变得越来越小家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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