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勒此刻已经愤怒的说不出话来,把信笺递给张宾和夔安,红着眼睛看着张宾:“大兄,可有良策?如今我军是进,还是退?”
张宾和夔安看完信后,总算明白了王烈原来是利用祖逖和曹嶷把襄国城内的桃豹引走,然后混进城,绑架石虎后骗开了城门……
计策很简单,但没有置死地而后生的勇气和临机决断的大智慧,却万万不能成功。
消息是由石勒留在襄国城的密探传出的,信笺发出时,王烈手下已经控制住了全城,而且严禁信鸽这类飞禽放飞,只要发现,立刻射杀,这封信估计也是千辛万苦才发送出来的。
夔安看完信后,也是心下焦急,不待张宾说话,却抢先道:“主公,回襄国城吧,弟兄们的家眷还在城里,若耽搁的时日久了,等这消息传出去,恐怕军心不稳啊。”
张宾沉吟片刻,却道:“消息一定暂时不能让士兵们知道,但如果现在回去,一切都将前功尽弃……而且,这也是最下策……”
夔安怒道,有些口不择言道:“胡说,你前几日不是赞同撤军,说那是上策么?”
张宾也不恼怒,苦笑道:“当日是当日,支雄将军新败,敌人有了我们无法对抗的新武器,我们及时退兵,进而控制幽州其他地区,平舒城一座孤城却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可是现在,如果我们撤退,敌人那边既然能偷袭襄国城得手,你觉得他们不会知道这个消息么?一旦他们知晓,一路追赶而来,大军归心似箭,后有敌人追击必然大乱,到时候的损失更加惨重,如今根据情报显示,敌人虽控制住了襄国城,但桃豹将军的一万五千大军还在外未归,如果桃豹将军能夺回襄国城……”
夔安却怒道:“如果夺不回呢?一万五千人攻打五千人驻守的襄国城,又没有攻城器械,能做到么?”
张宾道:“就算攻打不下,我们这边也需耐心忍耐,等王烈缺粮,然后诱其出城,只要能击败王烈和幽州军,控制住幽州,那么襄国城之危自解。”
夔安却道:“怎么说你都是有道理,张孟孙,那帮助汉狗骗开我城门的佛图澄就是你一力举荐的,都是你用人不当!”
张宾闻言,脸色一变,牙齿紧咬,心中也有一股怒意升起,他为石勒尽心尽力,却始终被这些胡人官吏排挤,别人也就罢了,他夔安又不是没有脑子,号称十八骑里智谋第一、羯人之中的智者,如今却把责任全推在自己身上,难道他张宾的家人就没陷在襄国城里么?
石勒却是大吼一声:“够了,这件事情就暂且先按孟孙的意思办,全军给我死死围住平舒,不许一粒粮食运进去!这个消息也只能我们三个人知道,不可传出一字,对了,夔安将军,一会你去安排下,将那个收发飞奴的小子处理掉,莫被他走漏了消息……”
夔安神色一凛,暗叹一声,那收放飞奴的军官却又再次跑进来:“主公,襄国城急报!”
石勒几乎是骂出来一般吼道:“又他妈怎么了!”
那军官一愣,他是没有权利阅读这等密信的,他只能从信筒上所系绳子的颜色来判断情报的紧急程度,但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宾却走过去,结果竹筒,示意那军官退出。
那军官惶恐而下,张宾结果信笺打开一看,脸色急变:“主公,桃豹将军所率一万五千大军被击败,桃豹将军、赵鹿将军皆……皆阵前遇害!”
石勒闻言,刚刚恢复过来一些的脸色瞬间再此青紫起来,接过张宾手中的信笺扫了几眼,大叫一声:“天不助我,可恼可恨啊——”
然后,一口鲜血石勒口中喷出,脸色变得苍白无比,仿佛瞬间有一股巨力击中了这个强者的内心一般,有些什么东西正从他身体身处散去,纵横中原十数载,从未服过输的石勒,却是第一次倒在了两军对垒之际。
这一刻,石勒只觉得耳边的一切如隆隆的鼓点,却偏偏什么都听不见。
一切都仿佛正迅速飘远,但一切又仿佛不断纠缠在眼前,石勒紧闭的双眼里金星乱舞,他想伸出手去抓,却什么都抓不到。
“主公,主公——”张宾和夔安大惊失色,忙搀扶住石勒,石勒高大的身躯在这时却萎顿蜷缩下去,双手如鸡爪一般痉挛在一起,眼皮不断跳动着。
张宾饱读诗书,总算懂得一些岐黄之术,把住石勒脉搏。
夔安这个时候也没有心思再和张宾作对,他心下知道,若石勒真就此昏厥过去,军心必然大乱,而那慕容廆和刘佑也必有异动,所以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声张,更不能自乱阵脚。
现在,他却是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到了张宾身上。
片刻,张宾脸色稍缓,仿佛是自言自语一般:“主公只是一时气血攻心,加上这些日子操劳过度,并无大碍。”
夔安长出一口气,却是紧紧握住石勒的手掌。
又过了片刻,石勒才悠悠醒转,却仍然不能行动,只是微动嘴唇,对张宾道:“大兄,退兵!”
“什么?”夔安虽然早有准备,却还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他几乎不能相信这样一个有气无力的衰败声音是从石勒口中说出的。
如果是曾经的石勒,就算是后撤,也会镇定自若,不会有丝毫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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