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林冲出夜色，很快就跑到了衙门门口，望着黑漆漆的大门，他直接顺着门口的一只石狮子坐下。
每天衙门口都有告状的，他就等门一开，第一个过去敲鼓。
天快亮时，已经有来点卯的衙役陆续走来。
清早有些凉，几人边走边搓着手，彼此说话，戚林听了几耳朵，好像关于御史大人之类的，他心里生气，也没想太多。
衙役们点完卯，三三两两凑到一边等着，县令升堂得等到辰时，戚林也抄着手，见衙役们开始往大堂里面走了，才登登几步过去，拿起堂鼓锤子就敲了起来。
“咚！咚！咚……”
鼓声传出很远，刚走到大堂里的县令顿时皱起眉头，面露不虞，心想御史大人刚到荣城，就有人敲鼓报案，还这么早的点，究竟会是谁呢？
御史一身獬豸的官服，年纪不大气质威严，见县令面色有些尴尬，便笑道：“本官初来乍到，正好见识一下大人断案。”
县令连忙陪笑，然后让衙役传人进来。
戚林进门后，依稀看到高堂上面摆了两个位子，两个身穿官服的人并排而坐，他心中有些惊讶，但也没多想，端正跪好，讲明了自己告状的缘由。
听说有人夜闯民宅，县衙脸上一阵尴尬，御史大人刚到，就让对方看到自己管辖的地方出现这种事，确实不太好，但守着对方本人，也不好多问，只按规定，让衙役们去抓人，顺便传相关人等到场。
很快，戚家人和被绑着的卫宏之以及刘弘文都被带到了。
县令很快认出戚明月，见她也在下面站着，顿时浑身发寒，平时倒也罢了，怎么这个时候，这位姑奶奶又出事了？
忍着心里的忐忑，他开始问案。
戚明月朗声说明情况，地上被绑着的二人此刻也已清醒了，但被打了几棍子，再加上被绑着不舒服，所以二人面色狼狈，又见衙门大堂威严，吓得哆嗦个不停，也始终没替自己争辩一句话。
都被人家抓了个正着，还有什么可说的？
倒是刘弘文，因来过大堂，心里的忌惮略略少些，颓丧在地，低声道：“大人饶命……小人知错了……”
卫宏之是员外之子，几乎是蜜罐里长大的，却也没见过什么大风浪，被吓得面无人色，头都不敢抬。
案情再清楚不过，县令轻咳几声，偷偷撇了撇旁边的御史大人，见对方神色平静，才如常判定，道：“大胆刁民！夜闯民宅乃犯了大虞朝律法，既然你二人对罪行供认不讳，各打二十大板，收入牢中！”
很快，就有衙役要上来将二人拖下去行刑。
“且慢！”
忽然，一道清朗的女声传出，戚明月往前一站，恭敬道：“启禀大人，该二人不只犯了夜闯民宅一罪，他们还试图辱没小女子清白，乃是侮辱少女，合该两罪并罚。”
她话音刚落，御史大人的脸上便露出一丝诧异，眼神里带了些探寻，但被他很好的掩藏住了。
县令一愣，心里一个劲的叫苦，越想快点结案，这姑奶奶越是给他出难题，他办案这么久了，怎么从来没听过侮辱少女罪呀？
守着御史，他不敢将情绪外露，正在为难，刚从地上站起来的刘弘文替他解了尴尬，抬头瞪着戚明月，怒道：“戚明月！你真是丝毫不念旧情啊，我承认夜闯民宅，但侮辱少女罪，我不认！”
有人开了先例，卫宏之也附和道：“我也不认……”
古代女子地位低，就算在大街上被小混混欺负了，也只能认倒霉，最多有好心人仗义执言，训斥小混混几句，律法上从来没有将这一条收纳进去。
刘弘文仗着自己是个秀才，大肆阐述几条相关律法，特意指出女子三从四德之类的，言下之意，在说戚明月当堂高声说话，却将父兄都盖过去，这已经是不忠不孝了。
戚明月白了他一眼，朝上座拱了拱手，道：“大人容禀，都是大虞朝的子民，男女应该平等，凭什么女子的地位这么低下，就连差点被歹人欺负了也不能伸冤呢？”
男女平等？
凭什么女子地位低下？
县令愣住了，眼神里写满了崩溃，他见戚明月言辞凿凿，竟一时找不出话来回她，心里却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当官这么久，升堂断案数年，还从没有女人敢在公堂之上发表这样的言论呢。
若是旁人，他被问住，定要治对方一个咆哮公堂的罪名，然后再让人打出去。
但……
这个戚姑娘可不是一般人啊，她跟那身份神秘的男子关系那么好，若是将她打出去，他真怕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哪天会忽然掉下来。
“哈哈哈，你叫戚明月？果然匠心独运，心思独特，自古都是女子以男子为尊，圣人有云，女子需遵循三从四德，这个你怎么看？”
御史大人眼中兴趣更浓，笑着问戚明月，语气里居然有考教之意。
戚明月可不管他多大的官，客气的朝上一拱手，侃侃而谈道：“民女觉得，三从四德就是对女人拷上的枷锁，国家想要进步，就得男女平等才行呢，只要有能力，女人也可以成就一番事业，也可以为国家做贡献，不能因为性别不同，就低人一等。”
她说完这顿话，整个大堂的人都惊呆了，连一向对她言听必从的戚林都愣住了，姐姐这是说了一番什么虎狼之词啊？
县令的脸都黑了，他知道戚明月不简单，却没想到她这么厉害，当堂顶撞御史大人，还把圣人的话都反驳了，她是不想活了吗？
御史却眼前一亮，眸中大放异彩，身子微微前倾，道：“戚姑娘言论奇妙，看起来你好像还有话没说，今天本官恕你无罪，你尽管说来。”
戚明月昂首挺胸，眼眸清澈，朗声道：“既然大人让民女说，那民女就大胆一回，其实在婚姻关系中，男女也应该平等，凭什么只能男人休妻或和离？女子若对夫君不满，照样也休了他，才算真正的平等。”
说完，全场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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