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并未因上京城破而结束, 傅之曜派兵几次三番追剿萧国余孽，然萧景尚依旧顺利退至东陵, 建立新朝, 招兵买马，以收复山河为矢志。两军交锋，陈军不似之前攻占萧国那般所向披靡, 几次在战场上失利。
最近, 陈军接连失守了两三座城池，而为新朝领兵的人正是沈茂。
沈琉璃被吊在两军对垒的城墙上, 傅之曜放话让沈茂撤兵五十里, 否则就杀了其女祭旗。
沈茂看了一眼被吊挂的女子, 紧握弓/弩, 闭了闭眼, 说：“沈家的女儿早已死在上京, 眼前这位，定是假冒。”
死了，便可少受罪。至少, 不必被人用铁链锁着, 难得方寸自由。
下一刻, 撘弓上弦, 亲自射杀于沈琉璃。
沈琉璃心知死, 方可真正脱离泥沼, 可被自己的父亲射杀仍让她又惊又失望。毕竟, 她曾奢望过，若是自己坚持下去，或许父亲可能救她和娘亲。
若不是傅之曜反应快, 拽住绳子将她拉了回来, 那一箭便正中心脏。
傅之曜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看向天际无数破空而来的箭矢：“沈琉璃，你看你同我不过一样是条可怜虫，我被父亲抛弃，你也被你父亲放弃了。不过，我比你好的是，我的父亲至少没对我赶尽杀绝，你的父亲却要杀了你。”
沈琉璃呆呆愣愣半晌，眼泪终是失控地落了下来，她不住哭着摇头：“不，不是的，他只是没有认出我，等他认出了我，就不会杀我了。”
“是吗？可沈茂明知自己的夫人就在陈国，却选择装聋作哑，也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夫人在陈国，只要知道了，就会杀到陈国救回去？”
傅之曜无情的嘲笑，戳破了她心底不愿面对的真相。看着沈琉璃痛苦到几欲再次发疯的模样，傅之曜笑了。
“又想求死了吗？”
他轻嗤，极目望着城下意欲讨伐他这个昏君暴君的‘正义之师’，“正好，如了沈茂的愿！放心，朕这次绝不拦你，就是不知道侯夫人该如何痛不欲生，想必定是要随女一道自尽罢，可我会割掉她的舌头，让她无咬舌自尽的机会，然后给她下药或是挑断四肢经脉，让她无法自行了断，曾经高贵的侯爵夫人只能受尽世间屈辱而死！”
“你！”沈琉璃攥紧拳头，纤纤十指刺入掌心，而后抬头看着傅之曜，一字一顿道，“你放心，我不会死，我会活到你让我死的那一刻！”
原来，死也是一种奢侈。
*
自此，沈琉璃再也没做过无畏的抗争，也没再寻过死，可她每天过的生不如死，无数次转过求死的念头，却只能咬牙撑着。饶是她只需承受傅之曜一人，他的花样和手段都能糟践的她备受屈辱和痛苦，若他真将那些威胁她的事施诸于娘身上，她不敢想象，该是何等的惨绝。
祖父本该颐养天年的年纪，却为她而惨死，如何能让娘因她而受尽侮辱？
长久的折辱导致她看到床榻就恐惧发抖，她宁愿躲在角落，蜷缩在地上，也不愿在床上安眠入睡。这样便可自欺欺人的远离噩梦，也可成功让自己病倒发热，傅之曜便会大发慈悲的短暂放过她。
但没几次，就被傅之曜发现端倪，他没有制止她，也没有发怒，只是命人将屋里各个角落都铺上厚厚的地毯，天凉则烧上地龙，连她生病的权利都剥夺了。
她被囚的地方叫做洗梧宫，是陈国先帝宠妃的宫殿，偶尔听到宫婢们暗中议论起她的存在、她的处境，大家都暗猜皇上对她的态度，她们都说皇上让她住宠妃的宫殿，除了用铁链锁住她，限制她的自由，吃穿用上面并没苛刻过她，尤其是这吃上，皇上甚至下令御膳房变着法做各种食膳，强令她每日吃够量。就算上次她刺伤皇上也没受到什么惩罚，想必对她爱恨交织。
每每听闻这些言论，沈琉璃着实觉得可笑，自己不过是傅之曜泄/欲泄愤的玩意儿，何来的爱？
至于吃穿用，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满足他的兽/欲。
总不能让一个又瘦又丑又邋遢的女子于他身下承欢，岂不倒胃口？
她倒宁愿他在这些方面刻薄她，或许他对她身体的兴趣会大大降低，怕她瘦得没人形只剩一把骨头，傅之曜下了死令她每日需进食多少，只可多食，不可少。
否则，阖宫上下的宫人全都被拉出去处斩。这当然不能令沈琉璃屈服，死了一批宫人后，傅之曜发现还是柳氏这个人质更好用，只要将柳氏搬出来，沈琉璃便会屈服，百试不爽。
“姑娘，奴婢们伺候你沐浴更衣，皇上应该快过来了。”
沈琉璃一抖，没有吭声。
但宫人知道她听见了，便自顾自将她从地上拉起来，送她入盥室，应傅之曜的要求，将她从头发丝到脚都洗得香喷喷的，随即又将沈琉璃推到妆奁前坐下，略施薄粉，又挽了当下东陵时兴的发髻，发缀珠钗，耳坠明月珰。
若非沈琉璃双眼无神，全无光彩，当真是个绝世美人儿。
将她拾掇妥帖后，宫人们便退了下去。
沈琉璃从抽屉里取出一信封，看了一眼上面的字，只有四字‘勿念，平安！’。
这是娘的笔迹。
每隔一段时间，傅之曜便给给她一封娘报平安的信，让她知道娘尚在人世，但千篇一律只有这四个字，因为傅之曜不允许娘多写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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