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哥哥打得重些只是想让我记住教训，我一直都是记吃不记打的，我不怪他，是我做的不对，受责罚是应该的。哥哥打得多重都没关系，反正不管我闹得多凶，他都不会不管我。”杨戬喝了口茶，“就像小时候不管我怎么调皮捣蛋，父亲还是会耐心给我讲道理的。虽然大多我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的，如果我能有机会再听听父亲的教诲，我一定会认真听着的。”
林宇宁开口问道：“那你父亲就没有误会过你的时候吗？”
杨戬双眸轻动，“有一次是父亲冤枉了我，但其实也不能说是完全冤枉。我也有错，是我不该逞强，跟哥哥学了一招半式的功夫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可是我父亲也不该不听我辩解，就说我是说谎骗人，我虽然淘气，可我从来不和父亲说谎的。”
“哪个男孩子小时候不是调皮捣蛋的，越是淘气的孩子越聪明。”林宇宁凝视着杨戬，“说来我家的二公子，也是个古灵精怪的孩子，整日里惹是生非，就没个安分的时候，总是跟人打架，倔得跟牛一样，当真惹人头疼。”
“那林大人，有没有想过换种方式管教自己的孩子呢？”杨戬自然明白林宇宁口中的二公子说的不是他现在的那个家里的孩子，而是自己。
“换种方式？林某不明白。”
“林大人，您为何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与自己的孩子谈谈呢？您有没有想过他为何会一直惹是生非呢？他明明知道自己闯祸会挨打，却为何还是屡教不改呢？”
林宇宁摇了摇头，“你说的这些，我从未想过。”
杨戬转了一圈手中的杯子又立即放好，身子也跟着坐直，“林府的二公子在下没见过，也不清楚他什么样，不过杨府的二公子，畏惧的从来不是什么眼里的责罚，我恐惧的是所有人都冷落我，都不管我。小时候怕被关在家里，现在也一样害怕被关在家里，不让我出去，比打我骂我还难受。”
即使面对的是杨天佑的转世林宇宁，杨戬也是依旧保持着和杨天佑说话的姿势，“或许您不觉得被关在家里有什么可怕的，但我是特别畏惧被关在家里。我常常爬屋顶，一是为了能看到哥哥，二是，杨府院墙外有一颗很高的槐树，站在房顶上，将绳索甩出去，就可以偷偷溜出家门。”
林宇宁敛去怒意，“那么高的树，你就不怕自己摔着？”
杨戬满不在乎，“不怕，其实我巴不得自己摔坏了，我要是不生病，不受伤，父亲就不会给我好脸色看，有时候想跟父亲撒个娇让他喂我吃药，他都不会哄我，若是赶上他盛怒未消的时候，我就又得挨一次打，生病了本就不舒服，还要再被父亲打一顿，心里真的是好难过啊！父亲很少有耐心能陪我说话，每次我犯错回家，他都会用家法处置我，只要他说一句，你还有脸哭，我就吓得一滴眼泪都不敢往外流。的确，我是挺爱哭的，可我是真的觉得自己委屈啊，有的时候并不想哭，是眼泪不争气往外流，我也知道男子汉大丈夫不应该这样哭哭啼啼的，可我心里难过的时候，真的控制不住眼泪，哥哥总是笑我爱哭，但只要我一哭，他就会什么都顺着我。有时候哭的太伤心，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他也没跟我说过半句嫌弃的话。母亲说我生下来的时候特别小，她一直都害怕我不能平安长大。所以格外疼爱，哥哥也是一样，就算后来家里有了妹妹，哥哥也还是更照顾我一些。”
“你父亲对你严厉一些，也是因为对你寄予厚望，他希望你能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儿，爱哭不是错，一个人的情感需要宣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发泄情绪的方式，你哭过之后，便不会再觉得痛苦煎熬了，对吗？”
“对。”
“或许他对你是很严格，但是他心里还是很关心你的，孩子是父母生命的延续，是夫妻爱情的结晶，也是他的希望，他怎会不在乎你呢？你被打得皮开肉绽，他心里也同样是千疮百孔。他怕你顽劣成性，善恶不分。你也同样已为人父，应该明白这份苦心。”
“我明白，我只是希望我父亲知道，他从前那个顽劣的小儿子，已经懂事了，虽有几分玩世不恭，但也是个行得正走的端的男子汉大丈夫，他坦坦荡荡，光明磊落。他心里一直都记着父亲的教诲，他会做个堂堂正正的人。他从未记恨过父亲，相反，他心里很敬慕父亲。”
林宇宁听见杨戬这样的回答，心中自然是极为欣慰，隐在衣袖下的手极力克制想要抚摸一下儿子的想法，努力压制自己想唤一声戬儿的冲动。
“二公子，我相信你父亲泉下有知，听到你这些话，一定会特别欣慰的。”
杨戬嘴角微扬，“林大人说的是，在下还有些事要办，先失陪了，大人留步，清源告辞。”
话虽如此，林宇宁还是将杨戬送出门外。
杨戬走后，林宇宁回到房中坐下。看着桌子上的橘子和葡萄，不禁思绪万千。
幼时的杨戬虽然是个整日惹人头疼的淘气包，但也是全家的开心果。每次想和杨天佑要什么东西之前，都会先剥个橘子，想法设法喂进自己父亲嘴里，然后再开口说自己想要什么，每每如此，吃了人家的东西，又怎么还不答应人家的请求呢？
橘子的味道很甜，是杨戬特地挑的蜜橘，吃进嘴里的味道是甜的，可心里的滋味却是酸辛苦涩。
杨戬走后不久，杨蛟也来到了林宇宁房中。“林大人，您前几日说想尝尝灌江口的竹叶糕，我今日出门的时候买了一些，您尝尝味道如何，若是喜欢，我多买一些，您也带给家人尝尝。”
林宇宁脸上虽是满不在意的神情，可心中早已经是一团乱麻了，“我只是随口说一句，倒要引得你如此记挂了，这怎么好意思，住在府上，已经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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