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六月初一正日子, 孟贰荣都没有缓过劲来。
穿着一身崭新的绣宝相花潞绸直裰的他不雅地抱着脑袋蹲在门槛旁。耳边鼎沸的声音,更让他苦闷不已。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的宝贝女儿怎么就要出嫁了呢?他当初一定是鬼摸了头才会答应了樊丰粮的要求!
越临近六月初一, 他就越心焦。
五月底, 他还背着孟李氏去樊家想将婚事推后,解除了更好!谁知道每次去, 樊丰粮都不在。
闹到最后惊动了孟李氏,孟李氏狠狠骂了他一通,他才消停了。
这几天他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想来想去总觉得他好像又被樊丰粮骗了!
樊尹晟成不成亲跟去不去乡试有什么干系?再说樊蔡氏看上去一脸和气,平日里对孟梦也是慈爱有加, 又怎么会为难孟梦?他当初怎么就昏了头顺着樊丰粮的话,觉得孟梦跟着樊尹晟去了府城,也省得孟梦嫁过去被樊蔡氏压制?
他抬头满眼茫然,恨不能时间重回,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你在这儿干嘛呢?”
孟李氏忙得脚不离地,偏偏在前面招待客人的林强派人来跟她说孟贰荣不见了。眼见迎亲的人马上就要到了, 总不能她一个人受了新人的礼吧?她找得满头大汗,谁知道孟贰荣在后院门口蹲着呢。
她气不打一处来,“前面的人都忙成一锅粥了,你……”
说着, 孟贰荣抬起头来, 孟李氏顿时一窒。
平日里总是精神奕奕的孟贰荣此时哭丧着脸, 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似的。
她语气不免柔和了下来, “怎么了?”
“不能不让梦梦嫁出去吗?迟个一两年也好。”
孟李氏一听怒气又冲上头,“当初是你答应下来的,到了现在你反悔,梦梦怎么办?我家梦梦这么好,你忍心看着她因着这件事情被人家嫌弃吗?”
孟贰荣就更懊恼了,嘟囔道:“没其他办法了吗?”
孟李氏叹口气,本想坐到他身边,低头却看到她身上新做的月华裙,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坐下,只是温声劝道:“咱们当父母的可不能这么自私,非得让孩子待在咱们身边。梦梦这么聪慧,碍着咱们入了商籍,平白低人一等!梦梦要是官家女,那郭宋氏怎么敢跑到咱们门口糟践咱们的女儿?”
说起这个,孟贰荣和孟李氏齐齐咬牙。
孟李氏又劝:“再说樊尹晟这孩子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学识好,对梦梦也好,家事也简单,你还求什么?梦梦在咱们家里是商户女,嫁到樊家却是县丞家的儿媳妇儿,案首的妻子,比跟着咱们可好多了!你要是真的舍不得,你就应该将‘梦蝶’开到府城去、开到京城才是!到时候自然能日日见到梦梦了。”
孟贰荣眼睛微亮,一扫方才的沮丧,振奋起来,“你说得对!就这么办!”
孟李氏松了口气。
将店面开到府城、京城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不过先应付过这一茬再说。
“你快去前面待客吧。梦梦没有兄弟拦门,你总得在场。不能让咱们梦梦被人家看不起!”
一说这个,孟贰荣登时眼睛瞪得铜铃般,厉声喝道:“他敢!我倒要看看哪个兔崽子竟然敢笑话咱们梦梦!”说完就拍拍衣裳上的灰尘,阔步走了出去。
孟李氏偷笑,转头委托尤平抱着孟宪出去了。孟宪人虽小,但也是个牌面不是?
进了内院堂屋,七八桌席面坐满了女眷。
孟李氏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实在坐席的人有一半是她不认识的。还不是看着樊家的面子来的?樊家的门不好登,顺便找个借口就登了孟家的门。
那些妇人一见她进来就像是猫见到老鼠似的冒着绿光。
她心里瘆得慌,干脆装作没有看到,匆忙去了东厢房。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的钱太太高声笑着,“哎呦,看我们家梦梦这俊的,新郎指定能看呆了。”
早已嫁人的钱贞也笑:“樊尹晟平日里看梦梦就眼睛都不错一下,这下怕是得黏在梦梦身上了。”
孟梦出嫁请了钱窦氏做全福人,钱贞是给孟梦来添箱的。
孟李氏怕孟梦害羞,刚想岔开话头就听孟梦调侃道:“他眼睛不黏到我身上,还黏到谁身上?当初钱姐夫来迎亲的时候还没等媒人将喜绸放到手里,伸手就拉着钱姐姐的手往外走,拦都拦不住!”
钱贞顿时脸飞红云,上来轻轻拧了拧孟梦的脸颊,“你这妮子,都要成亲了还是这么口无遮拦的!”
钱太太立马上来打开钱贞的手,嗔道:“今儿可是她的大喜日子,你这个做姐姐的让让她。再说,你可别把我好不容易给她上搽的粉擦没了!”
一句话气得钱贞鼓了鼓脸。
孟梦笑眯了眼。
孟李氏赶紧上前解围,“你这孩子都要嫁人了还这么口无遮拦的,小心樊尹晟嫌弃你!”
他敢!
孟梦嘴角微动,差点脱口而出,连忙掩了掩嘴,讨好地朝孟李氏笑笑。
孟李氏哪里不知道自家女儿的性子,睨了梦梦一眼,却在瞄到她舒展的眉目时突然泪盈于睫。
伤感萦绕在两人之间。
孟梦也鼻子微酸,拉着孟李氏的手喉咙像是堵了东西似的,半晌没说出话来。
钱太太一看不好,上来拉了孟李氏,“哎呦,今儿给咱们新娘子添箱的人可不少,新娘子赚了好大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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